过程 vs. 结果

　本文讨论的是饼干，讲的是过程和结果。

　好多年前，我买了一只烤箱，尚朋堂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个牌子，烤箱不大，但是长得挺精致的。买来当然手痒，于是拿面粉、鸡蛋、牛奶和糖，搅在一起。好稠啊，加点水吧，又稀了，再加点面粉，我连葱油饼、面饴饼都会做，这拌拌烤烤的，有啥难的。搅好拌好，把面浆一坨坨地倒在烤盘里，摊摊扁，烤一烤就可以了。慢，这咱可懂，直接倒在烤盘里，会黏住的，得在烤盘的底上涂一层油。

　在烤盘底上抹上一层油，什么油？素油！一调羹一调羹地把面浆舀到烤盘里，用调羹的底把面浆摊圆，别说烤成饼干了，就是现在看看也很好看呀！

　烤吧？烤箱上有温度和时间，多少度？我怎么知道？反正烘葱油饼不能用大火，烤饼干应该也不可以，就用三分之二的火力吧。时间？时间没问题，这个可以掌握，烤箱是透明的，看得到里面的，每过五分钟去瞄一眼，不就行了？

　然后，我在烤箱的外面看面每一坨面浆慢慢地坍下来，与边上的那摊融在一起，互相浸淫，密不可分。我看到那边面浆的表面沸腾起来，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等吧，等了好久，依然还是时不时地有泡泡泛起，看着还是一团浆，没有结成饼的意思。

　算了，我把最后的结果告诉你吧，那天最后出炉的是一大块饼，也不是完整的饼，而是一个上面有着规则排列凹四边形的洞的饼，排列很规则，然而这个凹四边形的洞却很不规则，有大有小，有正有斜，没有两个洞是一样的。

　口感呢？热的时候黏牙，冷的时候硌牙！

　别人告诉我，烘焙要严格地照着流程来，第一步放多少面粉，第二步多少水，搅拌几分钟，静置几许时间，都有严格的规定。烤的时候，要刷油还是放烤纸或是用铝箔以及预热温度烤的温度包括烤的时间甚至醒的长短冷却过程，都有严格的规定，每一个过程都马虎不得。

　结果呢？我当然就吃到了好吃的饼干。

　有一次，办公室“团队训练”，就是分组做游戏，带有解谜和运动的成分。只有中国人的组，大家掏出手机把解谜部分的答案先找到，再派体力好的组员去摘旗，拔得头筹；有洋人的组，耐心解题，团体行进，当然输了。赢了的人很兴奋，输了的人说我们学到很多，带队的老师总结“输的组学到了团队合作”啥啥啥的，大家吃点心作鸟兽散。

　有人说这体现了中国人追求的是结果，而洋人享受的是过程。

　我说赢的那组也在过程中学到了“合理利用有用的资源，发挥调动一切优势力量”。

　有人说，做饼干也是这样，洋人的“方子”就是“过程”，你只要照着过程一步步地做，最后就一定会有好的饼干。所以，一切的事情，讲究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比方你吃个西餐吧，哪里的炭烤哪里的松茸，几年的肉配何时的酒，至于好不好吃，不是客人说了算，而是点评大师说了算，米其林说了算。

　中国点心讲究的是结果，端出去的东西，客人说好吃就好吃，不好吃就不好吃；过去的中国点心也好，中国菜也好，人们从来不关心你烧了几年菜，这道菜又花了几个小时炖。中国人只讲桌上的这样东西，只有装在盘碗盆碟中的实物，才是考量的标准，任何附加值都是没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