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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廚記 IV]魚香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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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專門用肉絲為話題寫過一篇關於「熱鍋冷油」的文章,本來應該在本書出版的同時出現在另一本書上的,不料陰(shi4)差(wo3)陽(tai4)錯(lan3),反正來不及與讀者見面了。然而那本書還是遲早還是會印成铅字,所以我也不能同樣的話再寫一次,免得大家看到那本的時候有「炒冷飯」的感覺。
  上海話「炒冷飯」是「舊事反復重提」的意思,最喜歡炒冷飯的是中小學老師與有關部門,前者為了對付應試教育而不斷地重復說過的言語,最後使小朋友形成一種條件反射看到題就反射出答案來;至於有關部門,他們更牛,不斷地說着大家耳朵生繭的老話,讓大家生出一種自動忽略的條件反射來。
  少說點吧,亂說是要闖禍的,我們說的就是喫的呀!炒冷飯,在上海灘的業餘蛋炒飯界,被奉為圭旨,說是一定要用隔亱的冷飯來炒,為此,我有一個叫做周彤的朋友以此來衡量廚師到底懂不懂蛋炒飯。後來,我問他「飯店每天都要收完打烊,壓根就沒冷飯,也不知道要備多少冷飯,當然用熱飯來炒了嘍?」,孰料他給我來一句「我又沒說是家裡燒法!」,這也行?
  的確,飯店的做法,與家裡的做法有很多不同,今天要說的這道魚香肉絲,我來詳細說說這其中的區別,有些手法方法,家中也可以學;有些做法,家中不必拘泥,我會一點點地把它說清楚。
  魚香肉絲,並不是一道上海菜,而是一道川菜。
  上海菜有炒肉絲,是用麵醬來炒的,濃油赤醬,絲毫不辣不紅,如今還能在上海的一些本幫麵館中找到,用作麵澆頭。蘇州也有炒肉絲,做得比上海的要精致很多,肉絲遠遠要比上海的細,蘇州人叫做「十八鏟刀炒肉絲」,蘇州人說的「鏟刀」就是「鑊鏟」,就是「炒勺」啦!所謂的十八鏟刀也是說說的,無非就是炒得快一些,不可能真的喫主站在廚師邊上等著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好,十八鏟刀滿了,盛起來!」「還朆熟咧?」「我弗管呃,衹要十八菜刀,多一記嚡弗來事呃!」 菜還是生的硬要喫,天下沒有這種人,說說笑話罷了。
  上海以前沒有魚香肉絲,甚至四川以前也沒有,最早的時候,這道菜衹是「家常肉絲」,家家戶戶自己炒炒的肉絲,並沒有標準的炒法和口味,也是就自己覺得好喫就行了。後來這道菜進入了四川的飯店,才定下型來,而後又傳到上海,我今天說的是上海的飯店中的流行做法,可惜的是這道菜利潤太低,已經快在上海流行得失傳了。
  肉絲,當然是肉做的,漢民最常喫的是豬肉。豬肉最嫩的是裡脊,是大排反面的一條肉,細細的一條,最嫩也最貴,家裡炒肉絲常用這條;裡脊最嫩也最貴,飯店裡捨不得用,降一等的是臀尖,也貴,再降一等,用後腿瘦肉來做,價格適中,肉也嫩,性價比最高。
  切肉絲,家中的切法和飯店的不一樣,但是不妨可以學習一下,首先是刀的握法。普通人握刀,是用拇指和後面三指握住刀柄,食指扶在刀背上,切的時候,用食指控制方向,並且施力;廚房的握法是用食指勾住刀柄,更方便控制刀的前後移動,過去在飯店裡,哪個傢伙要是把食指平放在刀背上,是要被師父打的,這是女廚師用的姿勢,因為勾住的拿法容易起繭子。
  飯店切肉絲,有兩種切法,一種是一條硬實的肉,截面大大的那種,如後腿瘦肉,是一刀刀從右切到左,先切成肉片,每刀切下不到底不切斷,每刀切完將刀面往右橫壓一下,等一條肉全切完,肉片就一片片地疊在一起,然後自右一刀刀地切成肉絲,每刀下去也是往右橫平刀面,肉絲就不會黏在刀面上了。
  若是肉不規整,象裡脊那種,往往先是平著入手,就象片豆腐乾那樣,先把肉片成肉片,然後仔細地堆疊好,再切成肉絲,往右臥刀的刀法,與前一種是一樣的。
  切好肉絲,要漿,先放鹽放水,一點點水,抓捏起勁,然後放入小蘇打,用澱粉和蛋清發製;若是家中製作,沒有小蘇打,那就衹要在肉絲起勁之後,加點澱粉捏勻即可。家中製作量少,沒有小蘇打也可以。
  肉絲軟,炒得好的魚香肉絲要能夠「立」起來,除也漿製以外,也用青椒或者冬筍來做「骨子」,青椒去籽切絲,冬筍剝殼煮過之後再切片切絲,可以衹放一種,也可以兩樣都放,但飯店通常衹放一樣,因為衹要一樣已經可以達到效果了。
  關於調味,魚香肉絲的特點是小辣小甜小酸,即辣味甜味和酸味都是輕輕的,但都可以喫出來。
  關於辣,飯店的做法是用四份郫县豆瓣三份水辣糊三份糟辣椒,用粉碎機打成泥後備用,別和我抬杠,在沒有粉碎機的時候就是用刀剁的。家中炒製,沒有必要備齊三種料,衹要舀一勺郫县豆瓣,放在砧板上,用刀剁細,越細越好。
  辣是剁細的郫县豆瓣,醋是老醋,甜是白糖;另外,這道菜是有芡的,芡用澱粉,而色用老抽。找個小碗,把剁好的豆瓣,老醋,白糖放在碗中,加點水,,然後放入澱粉,一點點老抽,然後拌勻。
  什麼?不知道比例?
  這個比例很難把握,這種做法在飯店裡叫做「兌芡」,是一個基本功,要考驗廚師的「預見」能力,因為兌好料之後,可以用嘴嘗,但是加熱之後,醋會蒸發,水會蒸發,所以廚師要對加熱之後的變化心中有數,那樣才能達到預期效果。
  有人認為兌芡是飯店的絕活,我倒是覺得家中更宜效法,因為大多數業餘廚師不夠快,一樣樣添加調整,肉絲就老了,雖說「天下武功唯快耳」,但是不夠快的時候,不還得取取巧嗎?至於比例,可以多試幾次,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味道。
  當然,我不會不厚到至說一通廢話就閃人了,讓我來告訴你我的配比。一大勺郫县豆瓣,一大勺糖,二平勺的醋,一滿勺的芡粉,四到五平勺的水,一勺底的老抽,老抽切忌不可多,喫不準的話甚至不放都可以。
  準備蔥薑蒜,小蔥老薑生蒜,一切剁成末,然後把三樣東西放在一起剁,剁得細細如泥,三樣東西要等量,以二爿大蒜為標準。
  起油鍋,飯店沒還價,大火大厚鐵鍋大量油,熱鍋冷油(其實是溫油),家中就要折中變化了,家中用冷鍋冷油,油也要多一點,當然不可能象飯店那麼多,選用肉絲差不多體積的油,再少就不行了。肉絲中先放一點點油,拌勻,以使肉絲分開,然後冷鍋加冷油點火,放入肉絲,劃散,待肉絲變硬變白,放入辣椒絲或筍絲,炒勻後關火,濾油,濾出的油依然可以炒菜,並不浪費。
  此時的肉絲是六七分熟,再起油鍋,衹要一點點油即可,如果先前肉絲劃油的時候稍有沾鍋,要重新洗鍋。把油燒熱,放入蔥薑蒜末,煸香,待乾而不焦,倒入兌好的芡汁,待其稠厚,把滑過油的肉絲辣椒絲(或筍絲)倒入,用大火翻炒,待肉絲全熟,鍋底無汁全包裹在肉絲之上,即可關火起鍋,起鍋之前,再淋少許熟油以增亮。
  然後,飯店魚香肉絲和家庭魚香肉絲就沒啥區別了,噢,一個是先喫後付錢,另一個是先買原料再喫的,反正照著我的燒法,味道上基本差不多了,你可以成為飯店大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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